静候佳音

　　看过一幅油画《沙漏》，一对恋人，金色沙滩和太阳，遮阳伞，柳橙汁，竹篮子里应该是一些点心，空气用温暖明亮的淡粉色晕染，有些暧昧麦黄色的背影里看得出是在叙叙耳语——脉脉含情的一幕。但是他们身下的沙滩是巨大沙漏的一部分，金黄色细小的沙粒落进无边黑暗，熠熠发光，比得上五十六面的钻石。像是手里握着的点滴细微的快乐时光。
　　“人生苦短”，何妨“秉烛夜游”？
　　2010·11·1

　　偶尔放假回家，早上听到各种声音，稀稀疏疏：小小的温暖房间里妈妈拉开窗帘了，轻轻扫地了，偶尔不小心碰到桌角了，叫外面的老头子递簸箕进来了，和路过家门口的女人聊天了，老爹拉扯着水管给并不娇气的蔬菜浇水了，豆浆机里的水“咕嘟~咕嘟”冒泡了……那些来自平凡人家一天伊始的声音，坦荡荡地自在欢腾，不曾有任何修饰，让人心里分外安全。
　　“懒丫头，起床吃饭了！”
　　小圆桌上，豆浆、馒头、昨晚阉的小黄瓜。
　　妈妈常念叨：“有了男朋友，带回来给妈妈看看，然后再过几年，把你嫁出去……”
　　实在很不能忍的，爸爸班上发的蚕丝被、花哨床单、被罩，她全留着，还说：“不能用不能用，留着给丫头当嫁妆。”每次都嘲笑她连嫁姑娘都舍不得正经花钱。可是，当晚上躺下看着柜顶上那些码得整整齐齐的箱子，却又打心眼儿里欢喜。
　　设想，多年以后，有一个丈夫，一定要特别理直气壮地对他说：“我在家里洗衣做饭，织布结网，生孩子，那你还不快快到外面打渔捕猎去？”那时，也在房前屋后种一些蔬菜和攀援的瓜、几株梨和桃子，精心侍弄，春天开出大片大片颜色鲜亮的花。土地带来最悠远而旺盛的生命力，热热闹闹的。
　　可以在夏天韭菜开花的时候采下那些那些白嫩的花来做酱；伏暑天捣来新鲜的姜汁兑着红糖做成伏姜冬天御寒防病；买些刚下来的杏仁，捣碎用熬开蜜调成杏仁膏，叫妞妞拿一罐给邻家媳妇；闲了没事，拌一些金橘团给小孩子们做零嘴……
　　就像奶奶教给妈妈的那样，家庭基因以某种不可探知的力量传递给下一代，梦想都是模仿着熟悉的样子。连骨头拔节都散发着宿命的味道。
　　也许那时，偶尔还会记起，在二十岁的时候喜欢过一个内心干净柔软的男孩，看见他便是满眼阳光，挤挤攘攘，如繁花盛开的春天，听得见花瓣张开的声音。在别人在一旁跟他侃侃而谈的时候，羞涩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，又不想理他，欲盖弥彰。记起有一刻指甲陷进肉里，疼到泪在眼眶里打转，看见心里的秘密花园遭了暴雨，滴滴答答。
　　但那时候一定嘴角牵着笑，守着火炉精心熬制一锅粥，等着一个浑身散发着新鲜汗臭味的男人回家。爱他，愿意陪他度过那些寂寂平凡的日子。在天色渐晚的时候站在门口，坦荡的对身上昏夜幕大叫：“野孩子们，回家吃饭了。”
　　2010·11·20